探访玉地村杨龟山祠堂
2020-05-08 09:26:44 来源:闽北日报 责任编辑:郑正华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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雨点繁密而又急切,落在玉地老村,落在一望无边的毛竹林,“沙沙”声响不绝于耳。老村玉地是闽北山区一座极普通的村庄,人们习惯用 “老村”“新村”分别来称呼,只因为老村坐落在山中,唯余老人们厮守着,而新村则位于山下的城边,年轻一代早已将自己融入城市生活圈了。可是,因了老村是“闽学鼻祖”杨时后人开枝散叶、迁播繁衍的最初择居地,自然引起人们高看一眼,厚爱一层。何况在老村杨氏宗祠里还珍藏着康熙御赐的“程氏正宗”匾额,让这个远离尘嚣的小山村与君临一切的清朝皇帝有了某些瓜葛。
放眼玉地老村环境,地势明显呈“两山夹一水”,谷底有一条穿村而过落差极大的涧溪,将村庄一分为二,两侧依山坡修筑起来的老屋,隔着流水分布得十分对称,让人联想到“一水护田将绿绕,两山排闼送青来”的诗情画意。几座孤寂的老桥把水田和矮篱连接成一体,不失时机地担当起迎来送往行人的任务。我们站立在桥上用青石铺就路面,那青石因了岁月的磨洗显到灰白平滑,再经眼前这场大雨的清洗,发出一阵阵幽幽的青光,它似乎告诉我们,这座古老村庄隐藏着许多不平凡的往事,抑或还有凝结在杨氏子孙内心深处那一道挥之不去的乡愁。
静静的山村笼罩在这无边雨幕之下,犹如这水汽中弥漫着太多的负氧离子一样,村庄里潜藏着许多理学文化的因子,似乎也在不断地扩散并包围着我们。漫步在雨中,我遥想起那场古老的北方之雪。当年,杨时与游酢立雪程门,载道南归,从二程处承继了新儒学(理学)的衣钵,开启了闽学大门的钥匙。
于是,我想我眼前的这座杨时后裔聚居的村庄,顶戴着他们先祖的荣光,承载着深厚的中华传统文化的底蕴,成就了一块理学文化的高地。
对于玉地老村,我们必须带着一定的文化思维来认知它。
如果说玉地老村像一本可以左右翻动的历史泛黄的古籍,那么北坡这一半“册页”里藏着的是一个“读”字。因为我总以为“读”是农耕社会文明一根精神支柱,是教化子孙的一条途径,也是振兴家族让其长盛不衰的文化驱动力。
我们撑着伞沿着水泥村道向北坡山上走去,参观心仪已久的杨氏宗祠。杨时与游酢这一对好友并肩站立在大雪纷飞下的程府大门外,这一立就有了“吾道南矣”的恩师赞赏,就有了“理学南移”的文化传播,就有了“程氏正宗”的至高褒奖,也就有了尊师重道的千古佳话。
杨时十分注重教育。他在《读书含云寺示学者》一诗中这样写道:“此日不再得,颓波注扶桑。跹跹黄小群,毛发忽已苍。愿言媚学子,共惜此日光。术业贵及时,勉之在青阳。行已慎所之,戒哉畏迷方。……万物备我身,求得舍即忘。鸡犬犹知寻,自弃良可伤。欲为君子儒,忽谓予言狂。”他在诗中谆谆教导后学,要珍惜光阴,勤奋学习,甘守清贫,不追名逐利。而玉地老村杨氏族人将祠堂改作学堂,正是承继了先祖尊师好学的遗风,用实际行动表达了对山村教育的支持。
杨氏宗祠建于新址,已是三迁。推开大门,转入大厅,两侧壁上,悬挂着“延平四贤”和杨时五子的画像,摆设简洁,让大厅显得宽敞明亮。厅内石柱林立,每一石柱上都镌有抱柱楹联,联句大多与杨时传道东南的故事有关。我抬头看见正厅之上悬挂着多幅匾额,中有程氏正宗,左右有孔颜正统和清白流风。 “程氏正宗”与“孔颜正统”两匾跟杨时有关,得到理学正统传承自然需要大笔一书,而这“清白流风”应该说的是比宋代更久远的东汉杨震拒贿的典故,“天知,神知,我知,子知”,因此杨氏宗祠大多以“四知堂”为堂号,清白做人,廉洁处事,此等人品、官品与处事风范成了杨氏后人自豪的世代标榜。
大厅外,这一场夏天的雨还在不停地下着,这又让我想起了当年的那场雪以及“雪后”的杨时故事。杨时兼具理学、经济、气节和诗文“四长”,宋代最有气节的李纲、文天祥等人都为杨时作“画像赞”,盛赞他独特的个人魅力。
像杨时这样道德文章俱为上乘的人物,虽饱经岁月沧桑,自然进入至高无上的康熙皇帝的“法眼”,一块御赐匾额被隆重地请进了山村,也把所有的封建时代的荣耀也请进了山村。我知道这眼前悬挂的“程氏正宗”只是依拓片而制作成的,并非真迹,为了防盗的缘故,真迹被送往博物馆收藏,这也算是有了好的归处罢了。
天井一侧新建有杨龟山纪念馆,馆前树有一墨石石碑,大字刻有“杨龟山祠业碑”,小字则模糊不清。据碑文记载,此碑立于崇祯年间,掐指算来将近四百年的历史,相当珍贵。
“载道南归”的杨时本身就是一部巨著,即使我终其一生也读不完学不尽。
望着门外的雨,我又回想起那场纷纷扬扬的雪。那场雪,虽成就了中年时杨时的荣光,却也透着丝丝的“寒意”侵袭着年迈的杨时,因为若按当时朝廷规定,年满七十的官员要罢去祠官。祠官原本属于清闲官职,虽没有具体任务,却有工资减半的待遇,可以让杨时优哉悠哉地去钻研理学的真谛。罢祠官则属于正式退休,断了朝廷俸禄的供给,“老有所养”也沦为空谈。在官场混迹多年的杨时居然没有更多积蓄,生活陷入困顿,古稀之年的他只能自食其力,委屈地向吏部寻求帮助,违心接受“市易务”之职,依靠担任市场管理员一职,拿点薪酬贴补家用。“胼胝奏艰食,一瓢甘糟糠”,正是杨时晚年窘迫的生活真实写照,然而,他却时常告诫后人用自己的辛劳换取果腹之需,哪怕吞糟咽糠,也甘之如饴。在吕聪眼里他是这样俭朴的一个人:“视公一饭,虽蔬食脆甘皆可于口,未尝有所择也;平生居处,虽敝庐优屋皆可以托宿,未尝有所羡而求安也。”杨时还常教育儿孙要“俭以养德”,曾赋诗勉励儿孙:“敝裘千里北风寒,还忆箪瓢陋巷安。位重金多非所慕,直缘三釜慰亲欢。”杨时保持着以苦为乐的心态,这或许是他寿享耄耋的秘方吧。
不知什么时候雨停了,也不知从何处升腾起来的洁白雾气,将小村四周衬托得氤氤氲氲,恍若仙境。我们来到了玉地老村的水尾处,一片杂木林,几棵红豆杉,一座凉亭,一面拦溪坝……无论如何,请别忘了山村曾经拥有的荣耀历史,请别忘了留在村庄的集体记忆,请别忘了那场落在1083年中原大地的雪,那场足够影响中国古代哲学思想走向的千秋之雪。(胡凤俤 文/摄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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