农历八月廿二 光泽山坊村里过“小年”

邱公祠

“林哥，终于把你盼回来了!”9月15日，农历八月廿二，车子进入光泽县寨里镇山坊村，很快就被一片金色的稻田包围了去路，这时，堂弟盛发的声音从前方的邱公祠传来。抬头望去，几个和我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老伙伴们，正在香气缭绕的邱公祠前朝我招手。

农历八月廿二和廿三，是山坊村南源、培厚自然村一带邱姓祖公的生日。每年这两天，无论是散居于异乡，还是长年在外打工的村民都会赶回来祭祖，给祖公“戒事爷爷过生日”。唐代就从中原一带来到这里开宗的祖公叫邱戒二，但我们这些后辈都称他“爷爷”，叫起来亲切。

邱公祠在南源这头。邱公祠与别地的宗祠不一样，因为它是祠庙合一的。邱戒二既是我们的祖公又是道教尊神，所以祠里有塑像，平日里也是晨钟暮鼓、香火不断。我给戒

事爷爷敬完香，又和满堂前来念佛的亲友问过好，就被盛发拖着往外走，“先去我家喝两杯”。

南源、培厚一带的村民，除了娶进来的，清一色是邱姓人家。从南源到培厚不足600米，爬一小段油菜岭、过一个小毛竹窼、翻一个小田排，再往原来沿溪排着“鸭母碓”的小田垄望去，前是菜园后是竹林的老木屋就是盛发的家。

盛发也算是培厚的留守老人。儿子携妻带子在县城做早点，女儿出嫁了也在县城做小吃，妻子则常在县城给儿子打帮手。怪不得盛发今天特高兴，原来他的妻子、儿子、孙子，甚至连女儿、外孙都回来了!我们一进大门，就闻到厨房飘来焯鸡焯肉的香味，大人的说话声和小孩的嬉闹声把寂静空荡的老屋烘托得洋洋喜气。

兄弟树

“来，先吃白果。”盛发左手端着

一盘白果，右手握着一瓶白酒，“咔擦”一声用牙咬开瓶盖，边往盛饭的空碗倒酒边说，“这可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果子哟!”

盛发说的白果其实是银杏果，为当地特产，产品就来自村口那株千年古银杏树。

原来，树口有两棵千年古树。一棵是香樟，一棵是银杏，十里八乡人都称之为兄弟树。特别是那棵银杏树，可是凝结着南源人、培厚人世世代代的浓浓相思。夏天，人们支起木板在树枝上架床纳凉;秋天，人们奔走于铺满金色扇叶的树下捡拾果子，然后用砂搓去外囊，取出椭圆形的果子晒干，只为了留着祖公生日那天再吃。

家乡的白果，与异乡的就是不一样。用牙磕开白生生的壳，露出的肉是绿绿的，跟宝石一样，吃起来软软的，透着清香，再呷一小口白酒吞下，那绵长的滋味令人终生难忘!

“可是上世纪80年代，那棵樟树以1000多元的价格被卖掉了。

真可惜呀!”盛发恨恨地喝了一口酒说，“以前，别处的村民都说培厚风水好，就因为有那两棵树哩。后来，有人给银杏树喷了一种什么药水，当年秋天，用龙马车拉走了好几车的果子，次年，银杏树大病了一场，之后挂果就很少了。”盛发剥出一粒果子丢进嘴里边嚼边说：“幸亏还活着。要不，陪伴全村人上千年的老银杏死在我们手上，不好交代呀!”

祭祖公

“我们供戒事爷爷去!”我正在沉思中，盛发挑着他妻子备好的装有猪头、全鸡、鱼、豆腐、茄子等供品的竹篮子，提醒我说，“我们培厚的小年是今天廿二，负责给祖公暖寿;南源的小年是明天廿三，负责给祖公做生日。”

这时的邱公祠已是钟鼓齐鸣，爆竹震天响，培厚的子孙轮番上供、烧香、放炮，加上上百名念佛信女执

佛膜拜、念咒，整个邱公祠笼罩在隆重而又庄重的氛围里。

不愧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弟兄。吃饭时，盛发特意为我上了一道好菜——辣椒炒蜂蛹。“还记得你去工作那年放蜂的事吗?那可是你最后一次和我一起放蜂，结果去找蜂窝时，你被马蜂蜇到了，手臂肿得跟大腿似的，把我吓得要命。”

少小离家老大回。小时想逃难逃走、老时想回回不去的培厚，原来虽有20多户人家上百人口，如今只剩下几户人家几对老人，100多亩耕地也抛荒了一大半，连兄弟树也落了单。也许再过个15年或20年的，培厚就只剩下一个地名留在世人的脑海里。

但是，我相信从这里走出去的培厚人永远忘不了根在这里，因为忘不了这里曾经拥有的山水、兄弟树和戒事爷爷生日，以及戒赌戒奢的邱氏家训。何谓乡愁?小时感觉不到，初别时油然而生，久别后则愈加浓烈。

□邱盛林